修女的心性

為了場勘，幾天前妳到了舊市區一家老字號的電影院拜訪，因為一樓的電玩場，使得那棟建築物的氣味，打開始就給人一種沉迷交錯的複雜氣味。回去時，妳和同事形容說，「感覺就像是西門町裡老舊的偷情小賓館呢。」

現場正粉刷著油漆的氣味相當刺鼻，在近乎密閉的空間裡，四面八方襲來的溶劑味，幾乎把妳思辨的能力也瓦解了。調頻ICRT的廣播，懸掛的喇叭撥放著新新舊舊的西洋流行樂，不太明亮的燈光，有些年紀的服務員，連電影院制式的爆米花香人造奶油香也很含蓄，沒怎麼能引起食慾。

某種陳舊的氛圍是怎麼整修也藏不住的，但妳心中想著，也總是有適合來到這裡的人們，在兩個小時脫離現實的時間裡，向眼前總是一成不變的生活百態告個假，來一場或喜劇或悲劇，或奇幻或驚悚的白日夢。

妳曾經也在這樣充滿複雜氣味的空間裡，進行並沒有什麼經濟基礎的激情，放眼或伸手所感及的現實空間是那麼窘迫且難受，甚至不敢去想像肌膚碰觸到的髒污有多麼經年累月；數年後，妳逐漸習慣乾淨奢華，頂多只有通風孔傳來煙味的地方，不會皺著眉頭困著太花錢的罪惡感，卻不曉得越在清潔煥新的空間裡，越嵌滿著妳骯髒污穢的愛。再不是那在混亂環境中仍然執著確切的心了啊。在逐漸修整滿足身旁造景後，反而越發了解到那紊亂的心緒，早不再清澈。

於是妳格外覺得能不為什麼地為別人掉眼淚，是多麼難得了。妳只是太久沒感覺到，能看到兩個破了洞的人彼此靠近著的悸動，只因為到了這個階段，身旁所有人都已然跳著相同的舞步，跳著沒有破綻，或只是看來沒有破綻的舞步，還有的人不再只是跳著雙人舞而離場。

妳們的期待彷彿還停留在影集裡的高中畢業舞會似，像不肯長大的孩子，又怎麼知道妳們不是因為太了解長大的辛苦，於是更希望，不要、不要再那麼疲憊了。

那天晚上，妳終於好好對自己說：謝謝妳，妳辛苦了，我知道妳累了，對不起，請原諒我無法為妳爭取免於被苛責的平衡，我還不夠愛妳，但有一天我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