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女的心性

青春期結束前，大部分重疊在彼此生活圈的人生，有著極高的相似性，往後才隨著年歲增長，各自開展著充滿故事的旅程，進入別人的生命、離開一段依戀、做下非自己承受不可的決定、開啟不知該如何面對的困境……於是我們開始在意或關心起別人的生活，究竟誰過著符合高度社會期許的日子，誰離經叛道地走向世俗的挑戰，試圖在第三者的生命中找到讓自己也想為其祝福的真摯開心，或找到安慰自己的百憂解。

不曉得前幾年為何沒參加到學姊落腳台北的新厝入住派對，但今年總算沒有錯過了。開始穩定工作後，參加或舉辦入厝派對成了一種時興的社交，在不同的空間裡，感受屋主對生活既私密又公開的想望與刻劃。

預產期在下個月的學姊，即使挺著大肚子，仍保持著優雅美麗女主人的氣質，就像幾年前參加她的婚禮時那樣，洋溢著不需言語的幸福，有種讓人不忍也不願去臆測對方是否曾經歷過哪些幽暗的明亮氣息。

下午的暴雨過後，我和友人前往板橋的比利時啤酒餐廳晚餐，端午節氣加上雨後悶濕氣息讓人渾身不舒坦，但這個新市鎮所呈現的寬敞與人潮密度，倒滿討喜的。

一瓶只能解渴，但無法讓人一絲微醺的啤酒，不太明亮的燈光與狹窄的餐桌，把兩人深層的情緒都帶出了喉頭，彼此檢視著自己的弱點與困境，不停地驚嘆：「原來妳也是這麼想」地終於讓自己從自我懷疑中解脫，這幕深夜食堂般的氛圍，映證彼此多年來似有若無的冷淡維繫，始終牽連著一線根深蒂固的認同，對於疏離，對於自我意識過剩，對於恐懼親密，對於迎合社會期待既排斥又順勢迎合的不甘。

然後我們想起另一個不怎麼喝酒，偶爾抽菸的朋友，我們屬於同一個百般無賴的調頻。她對於我們老是不小心就喝起酒來的行為下了評語，說：「心裡有事的人才會喝酒。」隨即又承認她心裡有事時就抽菸。接著，不禁想嘲笑起彼此軟弱的意識力，只能藉著不良嗜好的方式，稍稍表現一下對世俗的叛逆。

餐後，我們都選了洋茴香味道的印度捲菸（號稱無尼古丁成分），將這晚彼此心裡有事的氣息吞進肺葉，有些無奈就這麼停留在體內，有些飄散在風中，而指尖上的味道，在洗去今晚的情緒前，還會若有似無地提醒著彼此，我們是心裡有事的人，那些事或許重要，或許不重要，或許容易解決，或許只能將就下去。此時此刻，我們沒有逃避，只是在釐清的過程中減少一些面對尖銳現實的痛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