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憂姐住的這棟公寓有四層樓,除了一樓之外,大家感情都很好,而且幾乎都是學生,其中又以New School(知名校友有陳文茜)的學生最多,所以他們又戲稱這裡是新學校宿舍。

 

一樓內側住了深居簡出,至今無人見過的中年人,外側則是失業了七八年,靠著救濟金過活,竟然還能天天吹冷氣的毒癮老頭,靠著與房東協約負責倒整棟樓的垃圾和資源回收而能安居於此。其恍惚程度比陳寶蓮有過之而無不及,有一次百憂姐帶貓下樓溜達,老先生看到了,便走來摸摸貓頭說”Hello, John”才打完招呼又問我們貓的名字是什麼(那剛剛叫John是在叫誰啊?)也曾經因為毒癮發作卻沒錢而開廚房瓦斯吸過乾癮。最恐怖的一次經驗,是他找不到房間鑰匙,在房門外敲敲打打了將近一整天,神智不清地喃喃自語,假牙還掉在地板上,害我們不但在樓上不堪其擾,甚至進出門都還得跨過他。後來想說不是辦法,請隔壁的男鄰居下樓試著引導他,老先生才終於從口袋裡掏出他的寶貝鑰匙。

 

二樓樓梯口,是New School碩士班主攻文化研究的台灣女孩,人豐滿豐滿的,但是頗為親切,男朋友也是台灣人,頭髮沒幾根,是勇於追求愛情的女孩倒追成功的,可惜男方家裡對她沒什麼好感,直說她是大小姐(確實來自不錯的家庭背景啦)。二樓另一頭則是暫時sublet於此的單身日本女人,三十幾歲了,從來不擦任何化妝品保養品,非常樸素,看起來也滿年輕的,講起話來有種不厭其煩的調調,百憂姐常私下戲稱她老婆婆,念起來真是會漫天漫地沒完沒了,這種功力也使他成功跟房東太太要到一台新雙層冰箱和電爐組,據說當時她可是天天打超時電話,柔性地訴說她對瓦斯氣味有多麼過敏,老舊冰箱有多麼不方便,一直念一直念,念到房東太太投降!

 

這麼能滔滔不絕的女人,通常也有相當的耐心,sublet主人養了一隻貓,因為長期疏於照顧,又動輒打罵,造成貓性格扭曲難以接近,遇人便「嘶哈~」,一靠近就貓爪攻擊,只有這位日本老婆婆不但養得自得其樂,還疼得要命,還從日本花了不少錢郵購可愛的貓用品。目前因為深怕性格扭曲貓在她離開後,再度回到主人魔掌中,正密謀著偷渡貓走的計畫。她有位日本朋友,也是個奇女子,長得像吳佩慈,竟然抽中了綠卡大樂透,只好非常不適應地來美國工作,問她喜不喜歡紐約,她就會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。

 

三樓便是百憂姐住的房間了,隔壁房是來自台灣的單身男,正在New School攻讀社會學博士,在一次閒聊中,發現兩人竟然都讀同一個國小!此男身高不高,不到一六五,頭髮也不多,終日油膩,一直沒有什麼異性緣,卻是個標準的好人,也是個極端書蟲。準備休假一個月回台灣的百憂姐之前在徵sublet房客,有位台灣女生本來要住,後來萌生退意去住便宜的大陸人sublet,住一住後悔萬分,因為那住所竟然連房間門都沒有,很沒安全感,只好再回頭向百憂姐求救,可是當時百憂姐已經找到房客了愛莫能助。正巧單身男也準備回台灣一個月過暑假,只是本來就沒有sublet的打算,百憂姐還是跟他說了這樁事,沒想到單身男竟然一口就說:「那我的房間給她住啊,好可憐唷!人家都已經碰到壞人了,如果我再收她sublet的租金,那不是很落井下石嗎?」還真是個好人指數衝到暴表的人物哪!

 

三樓又是兩位New School女性高材生,一位是來自維吉尼亞洲的神經醫學博士女孩,人非常nice,因為實習的關係忙碌得不得了,我只見過她一次,在她所主辦的公園野餐活動中。另一位則是從義大利鄉下來的社會學博士,再一陣子就要依合約回國教書了,看似嚴肅可是卻非常愛搞笑,也是相當隨和。

 

可能因為大家都出門在外,光是我在紐約的短短一個月時間裡,就參加了兩次的樓友聚餐,第一次是日本婆婆辦的葡萄牙餐館聚會,第二次就是維吉尼亞女孩的公園野餐日。

 

非常愛好藝術活動的日本婆婆,本身從事接待日本藝術工作者訪美的職位,賺的薪水不高,卻很捨得花在參加表演活動上,也因此認識許多紐約的藝術家。這次的葡萄牙餐廳聚會,就是因為日本婆婆與這餐廳老闆結識,聽說每週四晚上會有現場演奏及演唱活動,便寫了邀請卡,請大家一起參加這次聚會聯絡感情,順便看看葡萄牙演唱表演。

 

那是一個傾盆大雨的日子,我還記得搭地鐵時,有些月台在室外,車門一開,狂風暴雨就不斷噴進來,把本來坐靠門位置的我們都給打濕了。好不容易到了餐廳,日本婆婆看到大家顯得非常開心,提議一人點一道,大家分著吃,雖然我們都不太習慣這種西餐當合菜吃的吃法,不過還是客隨主便了。在這家餐廳我第一次嘗試將麵包沾橄欖油吃(入境隨俗嘛),發現有種意外的清香味道,油的滋潤也使得麵包不會乾澀難入口,非常驚奇的一次體驗。至於菜餚嘛……份量相當少,雖然味道不錯但也沒有特別驚艷,大概所有菜都是一人一口就吃光了,餐盤的空檔期相當漫長。

 

吃著吃著,傳說中的現場表演就開始了,一位葡萄牙壯女人負責唱西班牙歌謠,兩位男士彈吉他,雄壯渾厚的嗓音和高昂的音樂,聽起來……實在很像軍歌,百憂姐說,畢竟是在紐約嘛,免錢的表演就不用期待有多美好的悸動。終於到了最後算錢的時刻,我們的肚子好像連一片pizza的飽足感都沒有,平分下來每個人竟然要37美金(不含小費),百憂姐當場只好含著眼淚,把一天的工錢都交了出去,一路上不斷深深感慨著在紐約生活就是在燒錢。


另外一次聚餐是維吉尼亞姐姐主辦的,到隔壁的
prospect park野餐中央公園的設計師的布魯克林姊妹作)。本來百憂姐以為要一人準備一道菜,一早就爬起來煮東西把我給熱醒了,她又跑回去睡回籠覺,我邊吃早餐邊端詳飲食基本教義派的百憂姐作出了什麼好東西,原來是義大利米扮番茄罐頭加鮭魚罐頭,那菜色當下就讓我想到大一去山地服務社時的景況,原住民因為資源缺乏,最常煮大鍋麵條煮茄汁靖魚罐頭,沒想到這套通則拿到紐約來,也是滿便利的嘛!不過後來聽說維吉尼亞姐姐已經準備好了所有食材,大家只要帶飲料去就好,所以這道山地味十足的菜餚就沒機會露面了。

 

從小家裡就沒什麼野餐經驗,大概就是家庭旅遊去爬山,會帶土司跟水果上山吃吃,下山媽媽再在旅館煮白米飯配調理包這樣,感覺野餐就是要吃得簡陋而方便,這次的公園野餐聚會,則又一次開了我的眼界,從此對於野餐的滋味念念不忘。維吉尼亞姐姐買了一條法國麵包、幾包餅乾(有點像以前的蔬菜園那種)、三種乳酪、乳酪和橄欖由兩種沾醬、一盒草莓、一盒自己用布朗尼預拌粉烤的蛋糕和一瓶紅酒,配上大家帶來的飲料,就吃得非常開心了。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外國人這麼愛起司和麵包了,方便攜帶又組合無窮,一邊聊天一邊撕麵包切起司,或者用餅乾配沾醬,怎麼吃都好吃方便。

 

後來逛超市的時候,我都會不由自主地去尋找那天吃過的麵包呀起司呀,想要找回那種坐在樹蔭下享受著人群、草地、和煦陽光和食物的美妙回憶。後來回台灣前,我又和百憂姐兩人進行了一次野餐,只是因為我們沒有推車,把東西裝好帶過去就要背得很辛苦了,加上當天去得太晚,已經有些寒意,而我們又穿得太少,最後就草草結束趁著餘光回家了,不過倒是有許多螢火蟲在太陽下山後的草地裡陪伴著我們。

 

一直到現在,我還好懷念在草地野餐的感覺,不過在台灣找不到Havarti起司,也找不到適合野餐的公園了,只好把這段美好全都留給紐約,還有那群親切的樓友們了,一個特別屬於那段日子的特別回憶。

 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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